《熾燒有時,靜寂有時》依然祝福

  這個禮拜發生了一件讓我感動到無以復加的事。

  約莫三年前,我自印了《告白書》分送給師長,但是幾乎沒有收到任何回饋;平心而論,這個初版的《告白書》可說瑕疵處處,無怪乎最後只得到咸蘭老師一句:「我如果在書店看到這是你的書,我會知道喔高澄天出書了,但我不會買它。」

  二零一五九月,我從高醫急性精神病房離開,便開始動念改寫《告白書》。二零一七十月,新版《告白書》我只印了兩本,其中一本送給我的主治醫師葉怡君,並且央求她對這本書做出推薦,但當時她百般不願意,說自己不懂文學,不適合……;兩個月後,十二月十五號回診,我剛剛屁股一坐上診間椅子她就說:「我願意掛名推薦這本書。」後來再討論,她表示願意掛上「感動推薦」四字。

  先不論有她掛名對書本的具體銷售影響(她的病人、她的學生、和她共事的那些精神醫療體系裡的其他醫生心理師職能師護士……),她的「願意掛名」,對像我這樣的一個有志書寫,卻因為躁鬱症而幾乎被整個世界棄絕的「精神病患」來說,實在是一個遠勝得到什麼驚天動地文學獎的大大肯定。

  當然這裡面有我自己的努力,這本書全新的篇章,「晴空三書」:<告白書>、<疑夢書>、<笑忘書>等,無不是我嘔心瀝血之作,每每重讀都忍不住泛淚。

  很多時候有人會問:你為何而寫?以前我答不出來,現在我會說,我為了這個時代,最被文明拒斥、被「正常世界」邊緣化再邊緣的那一群,沒有話語權,沒有正常社交、愛情、職業,被當作「病人」甚至「不是人」的精神病患而寫。因為在這一群人當中,我是那麼幸運,受過高等教育,而且能寫。我要寫出這一群人的孤絕與悲傷,我要用我的筆,消弭世界對這些人的歧視、偏見,排擠和否定。

  這就是文學的功能。醫師診斷開藥治病、護士照顧、心理師諮商、職能師功能重建,每一個精神醫療體系裡的工作者都在自己的崗位上努力著、貢獻著;可是文學,卻是真正可以劃時代地改變一整個世代人類文明的東西。

  接下來,便是等待拿到另一本樣書的陳貞吟老師的回覆,如果她也願意推薦,或甚至作序,我應該就會鼓起勇起將這本書投到出版社了。(特別插花感謝我高師的學長,補教名師陳弈點頭考慮推薦這本書,因為這等於又開啟了另外一個買書的客群,增加出版社編輯對這本書的好感度)

  詩集《左》的命運不知會如何?我已與曾進豐老師約定時間拜訪,並奉上樣書。我自己是希望《告白書》和《左》可以接連出版,但對現代詩涉獵極其有限的我,實在也不知道自己的詩上不上得了檯面。

  我無意「指控」任何人,我很明白地告訴大家自己出身高師特教;特教系,這個看起來最應富有同理心、對所有身心障礙人士(包括精神障礙)最為關愛同情的一個養成環境,我卻實實在在地被一些人放棄。我不會去追問為什麼你要放棄我?為什麼在這樣一個社群年代,你明明看到我努力地寫、努力發表,看到我為了回到正常生活作出一切(也許還不夠的)努力,卻一點反應也沒有。或其實在更早的時候,你就已經轉過身去。

  我想說的是,人與人的關係是這樣的,也許在你,到了這個階段你有自己的難題自己的人生得面對,每個人都是。但我深切懷疑,我為什麼要去參加一場所有人都會來的婚禮,然後在這場婚禮上,對那些從不對我任何發文按讚留言,甚至可能早已刪除我的臉書或把我加入黑名單的昔日老同學假笑?

  我做不到。

  對有信仰的我來說,對必須「去愛那不可愛的人」的我來說,我甚至覺得幾個月前設想出書後把書免費寄送給所有人並留下祝福話語的自己十分可笑。但我依然祝福,只是我選擇站得遠遠地祝福、不打擾地祝福。《告白書》、《左》乃至於我發表的網路小說,我的每一個字都與你們沒有半點關係,但是我依然會把<許願書>寫下去,那是我僅僅能做到的,把我對你們的思念與愛,化作文字用以祭奠消逝的往日情誼。

  我祝福,依然祝福。我會繼續攀爬,去到人世間最險峻的一處海角,點起火堆,願當你有一天迷航時,能找到一個方向平安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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